【月亮湾 • 阅听】冬至大过年
□ 黄春园
冬至前,儿子从兴趣班带回来一幅关于冬至的画作,上面画着一条围巾,一个大碗,碗里装着几个饺子,旁边画了一小碟蘸料。我问小家伙:“你知道冬至我们这里吃什么吗?”小家伙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老师说,冬至到了就要吃饺子。”
冬至吃饺子,这是北方的习俗,然而生活在南方的我,印象里老家的冬至并不吃饺子。随即我便给住在老家的母亲打去电话,聊起老家过冬至的习俗。母亲说,过冬至要杀鸡宰鸭,要打糍粑、祭祀先祖,然后全家人一起吃团圆饭,本地有“冬至大过年”的说法,意思是说冬至甚至比春节更重要。
“冬至大过年。”复述着母亲的话,冬至的记忆开始慢慢在我脑海中浮现,越来越清晰。
那时候,我还在上小学,一夜之间北风呼啸,气温骤降,我心中却怀有一种莫名的期待。北风的到来,意味着冬至快要到了。我总追着母亲问,冬至是什么时候?母亲笑答,就这几天了。满怀着对冬至的期待,我每天放学后就拿谷子去喂鸡和鸭,它们大口吃食的样子,仿佛已经准备好随时变成鸡腿和鸭腿进到我嘴里。几天后,我在放学路上突然看到很多在外打工的人陆续往村里赶,他们或是搭摩托车,或是走路,手里提着大包小包。如果在路上遇到,他们便相互打招呼:“今天回来过冬至啊?”“是啊,冬至大过年嘛!”这时,我便知道,冬至终于到了。
一路小跑回到家中,母亲已经开始着手杀鸭,让我们帮忙抓住鸭子的脚,千叮万嘱要抓稳,否则鸭子逃脱,今晚就没有鸭腿吃了。放完血,烫过热水,我和弟弟抢着拔毛,因为晒干的鸭毛能够换取一到两元的零花钱,于我们小孩而言是一笔“高额”财富。这天,门前的小河人声鼎沸,村子里的人提着拔完毛的鸡或鸭,到河里开膛破肚,清理内脏。冬季河水水位低,鸡鸭的腥味引来了一大群下游的走水鱼,我和弟弟赶忙制作临时的钓鱼工具,用尼龙线绑住鱼钩,用鸡鸭的油或者内脏做饵,将鱼钩抛到水中,等待鱼儿上钩。巴掌大的鱼,两侧带一抹红色,本地人称之为“红口马”,这种鱼平时不易捕捉,只有每年冬至村里杀鸡宰鸭时才能用鱼钩钓到几尾。
母亲煮好鸭子和一块猪肉,煎一条我们从河里钓回来的鱼,摆在簸箕中。爷爷把祭祀用品准备好,招呼爸爸和我们上祠堂开始祭祖。爷爷代表全家向祖先们汇报了今年稻谷的收成情况,感谢他们的护佑,让家里五谷丰登,望来年家里能有更好的收成。完成祭祖仪式后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吃着期待已久的鸭子,其乐融融,格外温暖。
晚饭过后,母亲拿出提前磨好的糯米粉、花生和红糖开始制作糍粑。糯米是今年秋收新晒的,会在冬至这一天拿出来做糍粑,因此米香格外浓郁。爷爷奶奶剥好花生米,母亲把花生米炒香后去皮碾碎,加上红糖,馅料就做好了。之后,用滚烫的开水烫糯米粉,揉成面团,我和弟弟们把面团摊成一个个面饼,放入烧开的水中烫熟,再放入陶瓷做的大盆中,由全家力气最大的人用棍子搅拌均匀,形成一个大大的糯米团。爷爷拿出自制的蜂蜡,放在小碗中隔着热水融化,抹在手上就可以开始制作本地人最喜欢的美食——白糍粄。
制作好的白糍粄,香甜软糯,米香里带着花生香,老少皆宜。到了第二天,白糍粄开始变硬,这时候,埋进火堆里,烤好后外层焦香、内里软糯,融化的红糖和变软的花生碎让白糍粄有了别样的风味,这是我记忆中冬至的味道。
从初中开始,我便常年在外求学,很少能回家过冬至,对于冬至的记忆只停留在小学时期,后来也逐渐模糊。记得我上一次过冬至,大约是几年前和单位的同事一起外出旅游的时候,当时恰逢冬至,我们一行人在当地一起过冬至。
小时候并不了解什么是节气,只知道有各种美食可吃的节日。立秋后,最先迎来的是中元节,要用陈米做千层粄;而后是中秋节,吃饼赏月,期待丰收;秋收后,割禾晒谷,粮仓充盈,刚晒干的谷子可以碾作新米,养了一整年的鸡鸭迎来了最肥美的时候,人们需要一个这样的节日来庆祝,冬至,恰逢其时。